每經熱評｜防止內卷現象發生 促進經濟社會健康發展

每經特約評論員 陳憲

近年來，“卷”和“內卷”成為熱詞，頻繁出現在人們的日常交流中。這兩個詞背后折射出當前社會經濟生活中的諸多現象，值得我們深入探討。

“卷”通常指的是競爭。小米集團創始人雷軍曾說過：“汽車行業‘價格戰’有比手機行業更激烈的嗎？我們從小卷到大，我們是卷王還怕卷嗎？”這里，“卷”形象地描述了市場競爭的激烈程度。“價格戰”作為一種常見的企業間競爭形式，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占據了重要地位。盡管教科書和專家提倡非價格競爭，如服務競爭，但價格競爭仍然是企業間競爭的主要手段。通過價格競爭，企業被倒逼提高產品質量、增加產品功能，并提供更優質的服務，從而使消費者獲得價格更低、使用價值更高的商品或服務。

鼓勵非價格競爭無可厚非，事實上這也是值得倡導的方向。如果將“卷”定義為價格競爭和非價格競爭的代名詞，那么它是市場經濟的題中應有之義，不應被貶義看待。競爭本身是中性的，是市場機制的核心，對資源配置和經濟發展起到決定性作用。

那么，什么是“內卷”呢？綜合各方使用的情況來看，時下“內卷”通常指的是過度競爭和無序競爭。在什么情況下，競爭過度了、無序了？

一種情況是，“價格戰”打到行業內絕大多數企業都沒有利潤，或利潤極其微薄。多年前，彩電行業的“價格戰”似乎達到了這個地步。目前，汽車行業和手機行業是否已經達到了這種程度，尚不清楚。但無論如何，這樣的競爭顯然是過度的。

另一種情況是，在不適用競爭原則的公共領域和社會領域引入了競爭，從而擾亂了這些領域的正常發展秩序。這種無序競爭尤其體現在基礎教育領域，尤其是在義務教育階段?！妒返诎思局?，一位知名的教育專家批評了義務教育領域的諸多“怪象”，特別是不同地區學校的辦學條件和水平差異巨大。這種差異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不當的人為因素造成的，是典型的內卷現象。這位專家用過度競爭和無序競爭來解釋內卷，恰當地揭示了其本質。

“內卷”一詞源自社會學，英文為“involution”，意為退化。在英文中，“in-”和“e-”互為反義，involution是evolution（進化）的反義詞。進化是指物質系統由無序到有序、由低序到高序的演化過程和趨勢，而退化則是指物質系統由有序向無序、由高序向低序的演化過程和趨勢?？茖W研究表明，進化與退化是不可分割、辯證統一的。進化過程中的某些階段出現退化，是正?，F象。如今，退化不限于生物體，也泛指事物由優變劣、由好變壞的現象?，F在社會領域、教育領域出現的內卷，就是因為某些非理性因素的影響，在社會發展、教育發展中出現了退化，甚至比較嚴重的退化。

作為經濟學概念的競爭是中性的，并無褒義或貶義。競爭是市場機制的核心，對資源配置和經濟發展起到決定性作用。經濟學也用一些概念及相關尺度，衡量競爭和壟斷的程度，如行業集中度。在頭部企業占比過高的時候，甚至會通過司法程序拆分這家企業，以提高行業的競爭性，降低行業的壟斷程度。這就是說，在現實的經濟活動中，往往要借助法律規范，降低要素流動和企業進入退出的門檻，維護和保障市場經濟的公平競爭秩序。這些法律法規的核心要義是保護中小微企業的合法權益。

由于利益驅動和技術進步的作用，市場競爭往往會出現非理性的情形，導致競爭出現無序和過度。這是監管部門、行業組織要密切關注并通過有效手段積極防止的問題。

“內卷”一詞，形象揭示了為獲取某種不正當商業利益，將市場競爭引入公共領域、社會領域的情形。這是退化，不是競爭。只有認清內卷的本質，才能找到解決之道。內卷不僅存在于經濟領域，也存在于教育、醫療等社會各個層面。要解決這些問題，需要政府、企業和社會各界共同努力，營造公平、公正的競爭環境，防止過度競爭和無序競爭對社會秩序的破壞。

“卷”是正常的市場競爭，而“內卷”則是過度競爭和無序競爭，是退化而非進化。我們應該區分這兩者，正確看待競爭的作用，同時防止內卷現象的發生，以促進經濟社會的健康發展。

（作者為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）